曹氏画苑记

徐淮

江阴壤地滨海，有鱼盐之利，故其民富庶，甲于东南，而多巨族大姓，虞门曹氏其首称也，盖其先世有为金紫光禄大夫者。

几传而至乐清君，博洽尚古，喜客好施，妙墨法书，积累满屋。成化丁未，余授馆茶崎耿氏，去虞门密迩，乐清每欲招致于家，而屡以事阻，则因所知携图索诗题者数四。余窃高乐清之为人，而自恨不得登堂，尽窥其所畜也。别耿氏十年，为宏治丙辰，余又馆于昭闻乡陈氏，则乐清已老，而其子宾石承家矣。友人陈爱日过从之暇，辄道宾石之贤酷肖其父，必欲拉余偕往，以遂其向往之私，予又以懒惰不果行。未几，余分教江西，留滞八载，侍养束归卧疾，又几五寒暑。宾石曾不鄙予，每问候不绝。正德庚午之冬，予不至澄江者已十有五年矣，疾稍平复，买舟访旧。宾石侦知，方且遣人入城速请，而予缆己解，乃撰书封币，托西宾李行素来求《曹氏画苑记》。

顾予衰朽不学将落，然重辱其父子二十年眷恋之情，又可无一言以答其意乎？予见纨绮子弟昧其所务，臂鹰率犬，耽酒嗜音，狎昵群小，以坏其家，丧其身者众矣。曹氏两世一心，惟文墨是好，为之先者善贻后之谋，为之后者守继先之道，古今名士，精神知虑所寓，凡擅一长、专一能者，靡不搜索殆尽，工巧毕呈。譬之上林之苑，珍禽奇兽，名花异草，嘉树怪石，举在收拾包容之内也。名之曰画苑，真不忝矣。

虽然见闻有是非之分，耳目有挺连之巽，曹氏之苑，余终以未获一览为歉，他日病足健强，月夜有叩门观苑者，非他人，必老生也。宾石其毋闭门弗纳，则死中之经营位置，宾石之取予高下，尚得次第品评之。